他放下茶杯,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明若雪身体微微一顿,随即放松下来,并未抽回,只是脸颊上飞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更添几分娇羞。
“今晚……就别回去了。”
周珣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不容拒绝的意味。
明若雪抬起眼,眸光流转,最终化为一片柔顺的依从,轻轻点了点头:“……全凭公子吩咐。”
这一夜,周珣宿在了明若雪的院中,书房里的灯,很早就熄了。
……
夜已三更,左相府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厚重的紫檀木书案上,卷宗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上等龙涎香和墨锭混合的沉静气息,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左相周彦,身着一件玄色常服,并未显出多少疲态。
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扳指,目光锐利而深邃,正审阅着一份份来自各部司的奏报。
书房内只剩下他翻阅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更夫梆子声,衬得此地愈发寂静。
这时,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周彦头也未抬,只淡淡道:“进。”
一名身着七品官服、面色略显紧张的刑部官员躬身而入,手中捧着一卷黄旧的文书。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案前几步远处,垂首禀报道:
“相爷,这是关于十年前‘李嵩案’从犯,原翰林院编修属吏张潜的卷宗。此人流放北地已满十年,按律……”
“可申请除籍归乡,或酌情准其返回原籍左近州县。地方呈报上来,请相爷示下。”
“李嵩……”
周彦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帘,目光落在那卷文书上。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时间深潭的石子,瞬间在他平静无波的眼底漾开了一圈极淡、却又极冷的涟漪。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卷宗,而是将手中的朱笔轻轻搁在笔山上,身体微微后仰,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空气,望向了遥远的过去。
十年了……那个动荡不安的时期,天都内外暗流汹涌,稍有不慎便可能颠覆一切。
中书大夫李嵩,站在了那股逆流的最前端,成为了必须被扫除的障碍。
为了稳固当时的局面,为了让整个朝廷重新回到“正轨”上,他必须做出选择。
周彦记得,在那个充斥着血腥味和紧张气氛的夜晚,他否决了所有“怀柔”、“分化”的建议。
“……欲止沸,必抽薪。”
他记得自己当时冷硬的声音,“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和更多人的残忍。要让所有人都明白,选择错误的代价是什么。”
“可……李家及其党羽牵连甚广……”
“那便一并清算。”
周彦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斩草,务必除根。唯有雷霆手段,才能彻底终结这场混乱,换来长久的秩序。这必要的牺牲,必须有人来承担。”
命令下达,血色染红了长街。
他知道,从那一刻起,“酷吏”、“奸贼”的帽子就牢牢扣在了他的头上。
但他并不在意世人的眼光。
那些只看到眼前血腥的人,又怎会理解维持一个庞大帝国运转所需要的冷酷决断?
秩序的建立和维护,从来都不是温情脉脉的。
后来,清点名单时,有人回报说李嵩那个最小的女儿,似乎用一个侍女顶替,逃过了一劫。
“哦?”
周彦当时只是挑了挑眉,并未放在心上。
一个侥幸逃脱的丫头片子,能成什么气候?
他挥了挥手,示意不必追究。
“蝼蚁尚且偷生。让她自生自灭去吧,别为这点小事分心。”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有更大的棋局需要掌控。
这种近乎傲慢的漠视,源于他对自身力量和对大局掌控的绝对自信。
结果没有想到,那个被他随手放过的“蝼蚁”,就是后来艳名远播,最终在玉秀舫设计陷害了周珣的那个花魁李诗雨。
周彦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难辨的冷意。
愚蠢的女人。
以为凭借那点姿色和心计,就能动摇周家?
冤有头债有主,她不去想如何面对真正的“仇人”,反而将目标对准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更可笑的是,她那自以为是的“复仇”,最终弄巧成拙。
若非她给珣儿下了那种见不得光的蛊毒,迫使他与那个天华剑宗的小丫头有了肌肤之亲,闹得满城风雨……
如今相府又怎会平白多出一个身份尴尬、牵扯着江湖门派的儿媳妇?
真是……自作孽,还给别人添了无穷的麻烦。
周彦想到何薇薇那个女人,眉头不自觉地皱得更紧了些。
一个麻烦,一个潜在的变数。
而这一切的源头,竟是十年前自己一念之间的“漠视”。
他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落回那卷宗上。
那个叫张潜的,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一粒尘埃。
“准了。”
周彦拿起朱笔,在卷宗末尾批下两个字,又加了一句,
“着地方官府严加看管,五年内不得擅入天都。”
他将卷宗递还给那名官员:“按此办理。”
“是,相爷!”
官员如蒙大赦,接过卷宗,躬身倒退着离开了书房。
……
午后的阳光,穿过雕花的窗棂,在地板上切割出沉默的光影。
何薇薇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目光茫然地投向窗外,那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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