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不是施舍,也不是图你什么回报。」
他目光灼灼,不容我闪躲:「陈光宗两口子的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滥用
职权,欺压良善,为党纪国法所不容。」
「我做的,不过是让该看见这些事情的人,看见了而已。」
他往前微微倾身:「至于这病房……没错,是我安排的。」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你伤得不轻,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恢复。当然还有外
面那些人,」
他下颌线绷紧了一点:「你以为他们消停了?农机厂的事儿还没彻底了结。」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啊,那帮人吃了亏,能甘心吗?
不说别的,要是出去,他们再找机会把我给堵了……我浑身一哆嗦。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组织上对见义勇为、保护集体财产而受伤的同志,
有规定。」
他顿了顿,补充道,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意味:「合理合规。」
这话我也只能信个,一半儿。
规定或许有,咱也不是干部,凭啥享受干部待遇。
就算是,因为我促成了陈光宗被撸的事实。
但这么好的单间,让我这种没根没底的人住进来,恐怕也超出了规定。
我知道他或许是在用,莫须有的组织规定给我台阶下,减轻我的心理负担。
「但是……」他又打断了我的话头。
「所以,」他总结陈词似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利落。
「别再琢磨省钱的事儿。安心躺着,该吃吃,该喝喝,把身体和精神头都给
我养回来。听明白没?」
这最后一句话,又带上了他惯有的命令式口吻。
可奇怪的是,这次听着,我心里头那股拧巴的劲儿……
好像被他这半是解释半是命令的话,给捋顺了不少。
我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嗯。」
他似乎也因为我的态度转变松了一口气,深深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很,我以为他还有很多话要说,结果只有俩儿字:「听话。」
说完他又弯腰给我掖了掖被子,转身出门。
我就是不想听话也没招儿了,实在是不想当沙包,再被他扛一次了。
这也……这也太丢人了。
门外走廊,传来妈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真是辛苦小陆同志了,这大过
年的,还麻烦你……」
我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
陆明远的声音依旧平和沉稳:「婶子,您放心回去,这里有我。桂花同学恢
复得不错,就是需要静养些日子。」
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妈进来时,眼圈还红着,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我的手背:「桂花啊,妈看着你
醒过来,这心算落下一半。可念山还在柱子家……」
她顿了顿,脸上写满了牵挂,「小陆同志……是个靠得住的。」
「有他照应着,妈也放心,就先回去看看咱家那宝贝疙瘩?这医院开销…
…」
「妈,您回去吧。」我赶紧截住她的话头,生怕她说出更让我难堪的话。
「我这儿真没事了,您放心。念山老放在人柱子家,也不是长久的事儿。」
我理解她的担忧,少一个人在这里,确实也会少一份开销。
老人家想念外孙,我也能理解,因为我也想我的儿子。
透过窗户,看着妈坐上回燕子村的牛车消失在暮色里。
我心里空落落的,又像是卸下了一点担子。
接下来的日子,陆明远当真肩负起了我的衣食起居。
他并不常说什么温情脉脉的话,只是行动却细致得很。
每天准时提着暖水瓶进来,温热的毛巾递到手里,连擦我脸的力道都又轻又
温柔。
我说我可以自己来,他不让,他似乎很享受,照顾我似的,我也就随他去了。
去食堂打来的饭菜,他总能把他的肉片挑给我,给自己碗里只留青菜。
尤其是那个苹果削得干净漂亮,还会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插上牙签。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苹果还能这么吃。
在他这种沉稳而周到的照料下,我像一株久旱逢甘霖的植物,舒展了许多。
话也渐渐多起来,我问他,大学毕业后去了哪里,他说保密。
我又问他,来燕山县做什么,他说保密。
我再问他,过俩月要调去哪里,他说保密。
我又问他家里有没有介绍对象啊,人姑娘长得怎么样啊……
他说我事儿真鸡巴多。
有时会我跟他讲村里收成时节的忙碌,讲村里那棵老槐树……
他总是安静地听着,眼神专注,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面前跟个话痨似的。
他也像个合格的听众,愿意听我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一恍神的功夫,就到了除夕。
这一天,陆明远比往常似乎更加忙碌。
窗外渐次热闹起来,鞭炮声和孩子们的笑闹声此起彼伏。
我一个人趴在窗沿上,孤零零地看着窗外的街道从热闹变得冷清。
直到暮色四合,窗外零星炸开的烟花映亮了窗棂。
走廊响起他熟悉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食盒,又脱掉那件半旧的军绿呢子大衣,挂在
衣架上。
他手里提着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铝制饭盒向我走来。
「除夕快乐,饿了吧?」他走到我的床前,打开饭盒盖子,一股浓郁诱人的
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是饺子!白白胖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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