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归雁正式成为伊岚的研究生那年,身量又长高了几公分,完全脱去了少女
的青涩,更出落得隽秀出尘,温婉婀娜,俨然一派即将晋级的女神气度。
如果一定要把女人比作花,妈妈像一朵极尽妖娆的秋日金菊,而程姐姐则是
夏夜里尚未全开的月下静莲。
世间没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也不可能有两个处处相似的女人,即使一脉相
承也不可能。
妈妈精益求精的脾气,落落大方的做派很对程姐姐胃口,师徒之间可以说是
青出于蓝,相得益彰。
然而,程归雁生来内敛的性子,把高贵学成了高洁,雍容练成了优雅。乍一
看,明艳不可方物,其实内里温度不够,平时也更喜爱独处,轻易不跟陌生人搭
话。
女神的培养之路上,就这样成就了一名无欲无求的女仙,竟然连大师兄色眯
眯的眼神都不理也不睬。
从美国学成归来,程归雁很快成了医大产科的业务骨干。白大褂一穿,大口
罩一戴,就更显得孤高清冷,斩断红尘了。
虽然私下里的亲昵仍在,斗嘴也从来不示弱,可依还是有一种感觉。
自妈妈走后,程归雁并不晴朗的天空里便只剩下一盏不辨圆缺的幽月,即便
那朵莲花质朴纯真,温润如玉,最后几片花瓣也再难绽开了。
虽说完美的事物难免有所缺憾,甚至有事不关己的姿态装模作样的欣赏什么
缺憾美,程归雁藏在心底的隐忧,可依姑娘总能遥遥感知,不知所谓,却又念念
不忘。
好在人间值得,红尘可期。像今天这样春光明媚的好日子,或许就是专门为
了某人准备的!
可依再次理了理鬓发,把笑意盈盈的大眼睛投进那神秘流光的镜片。
简约的风格,流畅的线条让这款太阳镜看上去很低调。跟那张才露出一半已
经足以图财害命的脸蛋儿一搭,扎眼得能让人迷了回家的路。
那一头洗亮浓密的黑长直被她养了多年,平日里多半是盘着的。
今儿踏青郊外,自当随意些,却也没彻底披散开,而是在临近发尾的地方用
一条水蓝色的小丝巾全部拢住,系了个俏皮的蝴蝶结垂落腰间,居然连一根脱出
的碎发都看不见。
这样一来,任凭山风怎么调皮,也只能像吹起半匹黑缎子似的,成就一道华
丽而柔媚的风景。
虽不及清明那天凝重整肃,程归雁素淡的妆容和敛起的唇角,仍让她看起来
有些神思物外,心绪悠然。
正因为这里是个用作怀念的所在,可依才拉了她来的。一路上聊的看似都是
鸡毛蒜皮,却句句都拐着弯儿跟程姨娘的小后妈身份相关。
「他们是怎么议论的,您一次都没听见过?我不信!」
若换了从前,可依可不敢问得这么直接。秦郅夫晚节不保,落个老牛吃嫩草
的名声,他自己毫不在乎,可带累着可依听了不少闲言碎语,拈酸刻薄。
在程归雁面前,她最多借着怨气儿含沙射影的调侃几句。
怕程归雁脸上挂不住也只是一方面。即便并不以为是「家丑」,自己作为家
里人,也尽量能忽略就忽略,没道理找这个别扭。
像今天这样,跟个八卦娱记似的,站在吃瓜第三方汁水淋漓的探讨,连她自
己都觉得有点儿荼毒生灵。
「也可能是老师在医大的威信太高了,他们不敢让我听见吧!」程归雁的太
阳镜一直朝向前方,语气格外的温顺清淡。
她口中的「老师」是对秦教授的一贯称呼,十几年了,从上大学就这么叫。
而伊岚作为她正儿八经的研究生导师,则被唤作「岚姨」。
「是么,您『老师』这么有面子的?那平时您敢跟他撒娇么,他都是怎么宠
您的,您什么时候给他生个儿子啊?」
显然「老师」这个称呼在可依听来,比「老公」更别具意义,也更适合借题
发挥。顺便把「小后妈」当闺蜜来调戏,还有比这个更能大快人心的事儿么?
程归雁的太阳镜终于不淡定了,扭头的刹那闪过一道刺目的赤光,腮边都给
染红了,小嘴儿欲启未启,圆润巧致的下巴紧了紧,终于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哼,把你带这么大就够不易的了,还生?」
这么勉强的回敬显然不在状态。可依心里暗笑,刚刚程姨娘藏在唇窝里的小
委屈乍现倏隐,却被她逮个正着。
这委屈里包含着什么秘密,不久前已然揭开谜底,此刻的她洞若观火,只觉
得那小脸蛋儿上的表情妙趣横生。
自从上次在医院叫了「妈」,再见到程归雁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好像两人之间那层摸得到却看不见的薄膜一下子融化了,彼此的眼神不约而
同的躲闪着,都有些不好意思,却连对方呼吸里的缓急波动都感受得到似的,莫
名其妙又无比真实。
那是唯有性命相系的人才能触碰的亲切。
而这份亲切已经在两人之间徘徊许久,终于不必再纠结长幼有序还是姐妹相
依。
其实,这点儿身份上的纠结在心怀磊落的秦爷这里本来就无关紧要,她在乎
的始终是那份弥足珍贵的亲密。
而自从程归雁学成回国以后,这份亲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层的薄纱。
从姐姐升任后妈,让她觉得尴尬又陌生,一边当着罗翰装一边又勾着陈志南
浪,让她气恼又困惑。而这一切,她居然一点儿沟通的意愿都未曾表露过。
从前那个单纯又可亲的姐姐哪儿去了?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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