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兰溪、七峦二村已近县辖边缘,按远近顺序,至二月末尾巡视其地,才
使惨案大白于天下。
两日间在废墟里翻查琐碎却一无所获,让我不禁有些心烦意乱,但娘亲开导
道:" 霄儿不必心急,贼人越是毁灭证据,越是说明其中干系重大;而且做多错
多,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迹可循,要认真思索其中关联;况且霄儿发现的弩箭痕
迹已是力证,就算再无所获,也已经在黑暗中抓住一丝曙光了。" 娘亲的温柔话
语让我重振信心,再次投入重复枯燥的勘察中,即使百般努力而无一丝收获也不
再心急如焚。
直第五日,我们母子二人算是将两村的废墟仔细勘察了一遍——七峦村的废
墟区域未勘之处昨日只余少许,因此半日刚过我们便打道回府,约未时末,母子
二人已经御马至苑门前。
我与娘亲乘于马上,缓蹄徐行,拂香苑大门紧闭,与平时别无二致,外头却
有所不同。
拂香苑所处西直街巷,不算偏僻,也有几座府院毗邻,不过近来我们早出晚
归无暇在意,今日较往常早约半个时辰回来,却发现相邻的府邸大门前,十数辆
推车前后络绎、争相入宅,个个载满家具,如铜镜妆奁、漆桌背椅、床板榻足、
横格书架,约有二三十名粗布衣裳的民夫前抬后扶。
府邸大门敞开,一名相貌尚可的婢女身着布裙,娇声吆喝着:" 快点,别把
老爷的家具磕着了……诶诶诶,都仔细点!" 待我与娘亲御马长嘶,场面却忽然
发生了变化:那些民夫或强壮或精瘦,纷纷侧目看来,那小婢见此不由大骂:"
都在干嘛呢?要看女人等活完了再说啊!" 她正欲以小手拍打" 偷懒" 的众人,
却见一人高声呼道:" 兄弟们,投名状来了,动手!" 眨眼间,二三十名民夫从
推车底板下抽出了各自的武器——有的是锄头,有的是镰刀,有的是柴刀,有的
只是木棍,唯有为首高呼那人手持的是一把近乎生锈的破刀。
那婢子立刻吓得尖声呼叫,蜷缩在地,爬进府邸,而府里却是又走出了十余
名带着" 武器" 的民夫,畏畏缩缩、挤成一团,朝我们逼了过来。
看见三四十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民夫,拿着不像话的武器走过来,看起
来虽是黑压压的一片声势骇人,但我心中着实感到可笑。
娘亲岿然不动,笑意盈盈地望着我,自是知道这场面于我毫无威胁。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既非训练有素的士卒,也非硬功有成的武者,甚至有
些人干瘦得和一根稻草似的,何来威慑力?
此际身边既无洛乘云、白义、赤骥等旁人需要分心照顾,毫不狂妄地说,对
付他们,我一人已是易如反掌、游刃有余。
我翻身下马,不退反进,那群民夫立刻停顿,面面相觑,似乎心中隐隐动摇。
为首之人大声左右一看,呼喝道:" 兄弟们,干完这一票,咱们就能上山吃
香的喝辣的,别怕!" 其余诸人露出了贪婪的目光,有的甚至吞咽口水,或快或
慢地前进了几步。
为首之人冲在最前,眼看距离我只有十几步了,他眼中的光芒越发闪亮。
我怡然不惧,腰间含章宝剑青锋出鞘,冷光闪过,三四十人摄于宝剑,顿时
驻足犹豫,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似乎决心并不坚定,或许只是一群庄稼汉突发奇想,到底狠不下心,于
是我缓和劝诫道:" 各位大哥,不虽知尔等为何要将我们母子性命作为投名状,
但动起手来,刀剑无眼,恐伤你们性命。我并非嗜杀之人,咱们就此罢休如何?
" 说罢,我一剑将一旁碗口粗细的树木拦腰斩断,以作威慑。
从为首汉子的话中,我已知他们打算以我们母子性命做投名状,去某个匪寨
中落草为寇,虽然他们恶意相向,但却个个都是朴实汉子、平民百姓,纵有此意
想必也是生活所迫,我自然难起杀心;更何况不少人踌躇不前,应当是下不了害
人性命决心,否则一拥而上,我也不好施展。
果然,随着那株受了飞来横祸的矮树倾倒在地,明了了含章剑削铁如泥的锋
芒,他们眼中唯有恐惧,更有几人两股战战、颤抖不已。
" 别怕!冲啊!" 那为首之人号召一声,却无人响应,他左右推搡了一下,
其余人却还畏缩地退后几步。
" 唉!活该你们一辈子受欺负!" 他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气跺脚,不再寄希
望于他人,大声高喊着便冲了过来。
我摇头叹息一声,他虽然怒目圆睁、声嘶力竭,但空有气势而无架势,我也
勿需躲闪,在他欺近前来时矮身一躲,反手握剑,以臂肘狠狠击于腹下。
只听" 呛啷" 一声,锈刀落地,那汉子面目扭曲,抱着小腹跪地不起,口里
不停嗬嗬。
我将他撂到,还剑入鞘,一脚踢开破刀,喝住快要逃跑的民夫:" 站住!"
那三四十人顿时止步,噤若寒蝉。
" 有没有能说话的,出来!" 为首之人毕竟想置我与娘亲于死地,我心中还
是动了真火的,因此用了重手制敌,一时半会儿应是难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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